财新传媒 财新传媒

阅读:0
听报道
文 | 刘倩 张兰
 
女性对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贡献开始得到更多关注和认可。根据麦肯锡全球研究所的研究,如果女性获得与男性完全相同的经济参与机会,那么2025年前全球经济总量会有额外28万亿美元的增长,相当于现在美国和中国的全部经济总量之和。
 
女性在劳动力市场和经济参与中的比重稳步上升,其中欧美七十年代民权运动和女权运动是个标志性时期。事实上,在解放女性进入社会经济的过程中,在推动性别平等的历史上,避孕药的出现和相关政策起到非常决定性的作用。《经济学人》曾将避孕药评为20世纪最伟大的科学进步,认为它对人类的贡献超过相对论与核反应堆,对整个社会带来巨大的变革。
 
 
本篇文章用哈佛大学ClaudiaGoldin和Lawrence Katz的经典文献来讨论小小的药片如何对女性的个人职业发展和婚姻决策产生影响。这篇名为《“药片”的力量:口服避孕药对女性职业和婚姻决策的影响》,通过研究避孕药的合法化及普及使用,结合美国降低法定成年年龄、随后逐步放松未成年人合法使用避孕药的法律限制(表A),探讨了避孕药的普及对女性的婚姻和职场选择的影响——更多女性不再早早结婚、相夫教子,而是走上职业道路,在传统的男性领域中崭露头角。
 
其中三个重要时间点:
1960年避孕药合法;
1969年41个州规定21岁为法定成年年龄,6个州规定18岁——成年女性可以自主决定避孕药的使用。3个州未成年女性可以无需家长同意就使用计生服务。
1971年,宪法修正大多数州降低法定成年年龄。
 
下图可以看出,女性进入专业学院的比例从1970年起迅速提升——十年内从不到10%急升至30%,2000年前后,医学院和法学院中基本达到男女平衡,牙医和MBA女性也占到了约40%。(文章特意选取了有别于护士、秘书等女性传统职业的专业学院作为研究对象。专业学院往往需要长时间、高强度的训练,使得之前选择此类专业的女性很难兼顾学业和家庭生育,从而更能看出女性在婚姻与事业之间选择的变化。)
 
 
在婚姻选择方面,不同年龄层的首婚年龄从40年代末50年代初的一代人开始表现出明显的推迟,而这一代人推迟步入婚姻的时间大致处于1970年代,正与口服避孕药的普及时间相契合。
 
综合来看,避孕药合法及普及的时间点与女性职业和婚姻选择的变化有直接的关系。可是如何确定避孕药就是唯一导致女性延迟结婚和参与职场的原因呢?换句话说,那时美国社会经历了许多其他社会巨变,从供给侧因素的堕胎法案改革、婴儿潮和女权主义运动,到需求侧的教育机构放松性别限制和新经济对专业人员需求的大增等,女性选择的改变有多少是由于避孕药的贡献呢?
 
实验室里最“纯粹”的比较是有完全相同的两组女性,唯一的不同是一组服用避孕药,另一组不使用而自然生育,然后观察两组人长期的婚姻和职业选择。文章用了非常漂亮的经济学“双重差分”方法(Difference-in-Differences),利用不同州和不同年份出生的女性受到避孕药合法化政策的影响不同,从而确认避孕药与婚姻职业选择改变之间的因果关系。
 
具体来说:
1)不同州对于可以使用避孕药的成年人年龄定义不同,而且时间前后有定义的变化;
2)不同州对于未成年人可以无需家长同意就使用计生服务的最低年龄定义不同。
 
例如阿拉巴马州(简称阿州)和加利福尼亚州(简称加州),1969到1971年两州的成年人定义都是21岁。阿州未成年可以使用避孕药的最低年龄在1969年是21岁,1971年降低为17岁。阿州两组不同出生年代的女性长期选择的不同,一部分是因为避孕药适用年龄的改变X,一部分是这几年其他社会因素的影响Y。这时候我们利用加州在1969-1971年最低使用避孕药年龄的不变,可以得出同样影响加州和阿州的时代因素Y,从而得出阿州纯粹因为避孕药政策变化导致的女性变化的X。
 
研究发现
 
使用避孕药使女毕业生早婚可能性降低2-3个百分点。在当时时代背景下对结婚率的影响贡献有三成左右。在职业发展方面,避孕药在女学生中的普及使得当时选择成为职业女性比例的女性提高了近2个百分点,也占全部影响贡献三成之多。这与堕胎权的合法化对女性的影响力非常相近。
 
此外,避孕药普及整体降低了离婚率,并提升了婚姻质量。虽然理论上避孕药在让女性有更好职业选择和降低生育率的同时,可能提高离婚率。但事实上因为避孕药推迟了初婚年龄,而通常晚婚个体会对自己的偏好有更清楚的了解,而且让女性的职场收入增加从而增加了整体家庭收入,所以避孕药的普及与离婚比例之间存在显著负相关。
 
 
避孕药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大的社会影响呢?作者有两方面的解释。
 
一方面,避孕药直接降低了女性长期人力资本投资的风险,提高了劳动力市场和婚姻市场的收益。诸如律师、医生等需要大量前期投资的职业,只有预期能长期从事相关职业并获得稳定回报,人们才会选择。避孕药合法前,意外怀孕女性大部分只能将孩子生下,很难保证持续的劳动参与。许多女性因此不考虑需要大量人力资本投入的职业。而避孕药让女性更为自主地决定是否生育,从而有更强的动机从事此类职业。同时职业上更成功的女性在婚姻市场上也成为更有吸引力的选择,所以避孕药导致女性在劳动力市场和婚姻市场上预期收益同时提高。
 
另一方面,避孕药间接降低女性为了追求事业而推迟结婚的成本。避孕药使得所有男性和女性更容易推迟婚姻,并为职业女性创造了“更广”的婚姻市场。之前大多数年轻人较早结婚,那些选择职业道路推迟结婚的女性在谈婚论嫁时面临很大劣势,可供选择的适龄男士寥寥无几。避孕药的出现延后平均初婚年龄,使职业女性在婚姻市场上的劣势减小,降低了年轻女性在选择职业道路时的顾虑,从而鼓励更多女性走上职业道路。
 
研究讨论
 
在远古时代,男女两性需要更好的合作分工才能生存并繁衍,所以人类演化中男性更多觅食耕种、保护家人、击退野兽等,女性更多生育并养育下一代,负责家庭内部事务等。古代男耕女织的美好和睦是基于当时农业时代的需要而最合适的两性分工和家庭效率。
 
 
当科技进步、时代发展,当农活不再繁重、需要男性的高大体态和多块肌肉,当女性可以通过现代农业机械和无人机进行高效率生产,当高科技和互联网可以让大家远程办公——男性生理在传统劳动力市场上的比较优势逐渐消失。当家务活可以外包给专业公司,当清理地板买菜购物可以交给机器人,两性之间家庭内部分工的比较优势不同继续缩小。
 
现代男女之间的差异主要来自于生育方面的生理差异,无论是怀孕、生产或哺乳,都不是科技可以迅速改变的。试想如果人类生育可以像阿凡达里面的两个蓝星人,两个尾巴一接就可以瞬间完成的话,那时两性差异才会大幅消失。在现有科技水平下,生育只能由女性承担。而避孕药的出现给予了女性生育的自主选择权,女性可以自主决定生或不生、什么时候生,这很大程度地缩小了男女之间的生理自然差异。
 
 
值得一提的是,规律化生育控制除了女性吃避孕药之外,男性也可以结扎。科学研究已经否认男性结扎对健康有任何影响,据华尔街日报2017年报道,年轻男性开始主动选择结扎的潮流。许多男性感觉结扎似乎不够“男性气质”,这都是可调整的性别概念。(假设男女双方在避免和推迟生育的决定上意见一致,不存在女性吃避孕药有更好主动权的问题。)
 
避孕药、结扎、冷冻卵子、精子库、试管婴儿等现代技术的快速发展,让女性对自己身体和生育有更多自主权,继而提高对自身教育和职场发展的投资,对整个社会带来巨大的变革。避孕药成功降低女大学生早婚率,提高女性选择成为职业女性的比例,并且降低离婚率并提高婚姻质量。类似避孕药之类的科技进步必将推动女性地位的提高和人类社会的发展。
 
 
备注:
1)本文所讨论的“避孕药”指的是复方短效口服避孕药,简称短效避孕药;
2)据华尔街日报2017年报道,年轻男性开始主动选择结扎的潮流(https://cn.wsj.com/articles/CN-AHD-20170815151724);
3)感谢王子悦、魏觉晓、姚明君、尹兰馨、余宏昊五位研究助理的编辑工作;
4)感谢Amber、潮儿和熊的建议;
5)图片来源Shutterstock或网络。
话题:



0

推荐

性别经济学

性别经济学

24篇文章 198天前更新

分享经典经济学文献,用科学和理性的态度来探讨性别问题。

文章